第10章
關燈
小
中
大
路紛紛沒料到這個沈默寡言的男人會突然變得攻擊性這麽強。
她毫無防備之下被他用力一扯，條件反射性地擡起雙手趴到他腿上。
她楞了一秒，側頭，鼻尖擦過男人皮帶的金屬扣，黑色襯衫上的清冽薄荷香鉆進鼻腔，路紛紛下意識看向他勁瘦的窄腰。
她體驗過那裏爆發出的驚人力量，隔著薄薄的布料也能自行腦補出養眼畫面。
路紛紛感覺心快要跳出來，耳朵裏嗡嗡作響。
她慌忙收回目光，掩飾般地咳了一聲。
“對不起。”她道完歉才猛然想起，是他先扯的她。
路紛紛特別想問：你幹嘛扯我！
但她不敢。
起又起不來，推又不敢推。短暫的兩秒時間，路紛紛像是跑了兩輪兒馬拉松，憋得面紅耳赤。
腰間一緊。
她整個人像一條懶得翻身卻又被人強行從A面翻到B面的鹹魚。
路紛紛的趴姿變成了仰躺。
她的腦袋就這麽枕在債主爸爸腿上，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睛望著他。
明時節眼瞼低垂，鋒利冷然的眉眼變得柔和，“你的脾氣去哪裏了。”
他低聲問：“紛紛，你的脾氣呢？”
路紛紛怔住。
她的脾氣，一直被她壓抑著，束縛著，痛苦掙紮著。她不敢把脾氣放出來，因為她的大小姐脾氣，店被砸過，合夥人被連累，沒人敢再幫她。後來她再也不敢意氣用事，慢慢的學會收斂脾氣，學會忍氣吞聲。
她曾經是公主，可如今她只能算個亡國公主。
亡國公主，哪裏敢擁有真性情。
“明先生，你怎麽了？”路紛紛強顏歡笑：“我本來就，很少發脾氣的呀。”
“紛紛。”明時節目光冷淡又認真：“是不是不想欠我人情？”
路紛紛沒吱聲兒。
她做不到他那麽直白，把什麽話都表達出來。欠他的錢和人情越多，她就越自卑。
怕還不上。
他們的成長環境差別太大，他可能無法理解。
別人給她一點點的好，她都覺得受寵若驚。他給得太多了。
路紛紛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內心的感激，說多了顯矯情，不說，又容易被誤以為理所當然地接受陌生人的好。
明時節半抱著她，掌心托起她的腦袋，她的發絲從他指間穿過，如瀑般垂落在他膝蓋上。原本有著無形距離的兩人像被一頭長發絲絲纏繞在一起。
他低頭，對上她的目光，低聲說：“中國有句民間俗語，‘滴水之恩，湧泉相報’。你不想跟我有牽扯，所以盡可能的不欠我太多人情。是這樣麽？紛紛。”
路紛紛無言以對。
本來心裏就是這麽打算的，她也不能狡辯。
“很多年前，有人跟我說過，做人就是要以眼還眼，以牙還牙，退讓只會讓壞人得寸進尺。”明時節深深地註視著她：“可是為什麽，你退縮了。”
這話聽著耳熟。
路紛紛討好地扯了下嘴唇，想笑給他看，唇角被微涼的指腹壓住，往下拉。明時節不許她笑。
她咬了下嘴唇，不再虛情假意討好他，也不敢跟他對視，將目光轉向另一邊。
不知道為什麽，她突然覺得好委屈。
這幾年什麽糟糕的日子她都熬過來了，現在遇到一個看穿她小心思、會阻止她討好他的人出現，就再也控制不住地鼻頭發酸。
路紛紛嗓音微啞，小小聲說：“之前，我因為得罪有錢人，店被砸過五次。”
每一次的經歷，她都記得清清楚楚。所以不敢再輕易去得罪那些權貴。
路紛紛不太想跟明時節說這些，畢竟他只是想找個替身。她把自己在他面前剝得越幹凈，就越讓他明白自己不是他等的那個人。
那時她很有可能就會失去他。
明時節唇線緊抿，淺眸冷然，像是在刻意壓抑什麽情緒。
他頓了幾秒，扶著她的肩，把她從腿上拉起來。
路紛紛正想坐回座位，又被男人扯回去。
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圍繞著她，結實的懷抱帶著強大的安全感。
路紛紛沒想掙脫，反而很想抱抱明時節。
她跪坐在座椅上，手臂勾著他的脖子，腦袋倚在他肩膀上。像一只被困籠中的小鳥，撞得頭破血流，終於尋找到安全港灣，收起翅膀，蜷縮著身子短暫依靠。
明時節身體一僵，反應過來，擡手扣住她的腦袋，將她整個人護在懷抱中。
“紛紛，”頭頂響起明時節低啞的聲音：“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。”
他的聲音很溫柔，卻又帶著重量，一字一字砸進她心裏，在她原本不堪一擊的心房築起一道結實牢固的城墻。
這種安全感，自爸爸去世就再也沒有過。
路紛紛想起小時候在爸爸懷裏撒嬌的時光，忍不住在男人懷裏蹭了一下，小聲問：“你也不會嘛。”
她悶悶的聲音帶著稚氣，不似初見時的防備戒心，沒了距離感。
明時節沒說話。
路紛紛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好像有點兒幼稚，像熱戀中的少女在跟心上人撒嬌。她擡起頭對上明時節的目光。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她想的一樣，兩個人都突然沈默下來。
明時節垂眼看著她，又像是在透過她看向遙遠的某個人。
路紛紛聽見了什麽碎掉的聲音。
她剛才在亂想什麽！？
路紛紛被自己那一刻腦袋裏冒出的粉紅泡泡嚇了一跳。
心碎的聲音嚇爆了粉紅泡泡。
她猛地推開明時節。
明時節也是一楞，反射弧有點長，回答：“我也不可以，誰都不能欺負你。”
路紛紛已經聽不進去這些情話了，反正也不是對她說的。
她敷衍地“嗯”了一聲，坐回位置，把腿放下去，身體往後靠了靠。
剛才拉扯的過程中，她的禮服系帶早就散開了，衣服軟趴趴的，路紛紛不動聲色地拉著領子往上提了提。
察覺到身側男人的目光，路紛紛窘羞得如坐針氈。
“……”
她居然在害羞。
前幾年連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，哪兒還有心思害羞，更別提控制不住的心動。
可是每次一碰到明時節，她的情緒就開始不受控制。
她該不會對他因性生情，喜歡上了吧？
路紛紛被這一結論嚇到。
“你的禮服，”明時節在旁邊提醒，“帶子松了。”
路紛紛“啊”了一聲：“噢。”擡手胡亂地扯了一下。
她這麽一拉，背後的蝴蝶活結一下子被扯散開。
“……”
這套禮服是造型師幫忙才穿上的，路紛紛早忘記那個系繩的縱橫劈叉穿法了，只能努力地背著雙手，用指尖卷起帶子盲打了個結。
打完結，禮服還是松垮垮的隨時有可能露點。路紛紛抱著那塊又貴又薄的遮羞布，耳尖發燙。
她往旁邊偷瞥一眼，明時節正低頭看手機，暫時還沒註意到她。
路紛紛慢慢地，像是被開了慢動作，一點一點把頭發放到前面，遮住那一片乍洩的春光。
卻無法同時兼顧背後。
她肩胛骨往下被禮服邊緣勾勒出纖細的線條，雪白的皮膚泛著淺淺的粉，玲瓏曲線一覽無遺。
路紛紛抓著那一把細細的帶子，還想再掙紮一下。
過了幾秒。
明時節聲音沙啞：“幫你弄？”
哦，他看見了。
看見了！！
路紛紛尷尬得頭皮發麻，故作鎮定地坐著轉過身去：“好啊，謝謝。”
明時節牽著那兩根細細的帶子，手指不經意碰到她背後的肌膚，兩個人都是一楞。
明明還隔著一段距離，路紛紛卻像是能感覺到他滾燙的體溫，她幹脆望向車窗外。
看到蹲在馬路邊，對著草叢面壁的阿飛。外面那麽冷，小夥子身體是真好，就穿件襯衫居然也沒覺得冷。
“阿飛不是去抽煙了嗎？”路紛紛問。
明時節“嗯”了一聲，盯著她的後背，眸光沈了沈，脫下西裝外套披到她身上。
他表情緊繃，一路沈默。
一回到家。
明時節就不見了蹤影，他剛才一下車就腳步匆匆，走得很急。
路紛紛聽見浴室裏“嘩啦啦”的水聲才註意到他去洗澡了。走那麽快居然是趕著洗澡，她又不會跟他搶浴室……
想起在車上的那一幕，路紛紛下意識摸了下嘴角。
是她流口水了嗎？
把他褲子弄臟了。
怪不得他剛才不等她，一個人默默上樓。
淩晨。
路紛紛隱約聽見浴室裏的水聲，她睡得迷迷糊糊，再加上主臥隔音好，聽得也不真切，她沒去細聽，翻個身繼續睡了。
路紛紛給王志霖開的那筆單，拿到了四十五萬的提成。
林繁姿眼睛都直了：“這真是王志霖出的錢？那孫子溜你大半年這回終於肯幹人事兒了！？”
路紛紛遞給她一杯奶茶：“不肯。”咬著吸管轉頭離開工作室：“被逼的。”
“我就知道！那孫子一看就是被你的美貌吸引，壓根就不是想合作，就是吊著你，好找機會對你下手，個垃圾。”林繁姿把單子打出來拿給路紛紛簽字，“快，我還得去餐廳接我表妹。”
路紛紛拿起筆簽完字，“一起吧，等小田下班我請你們兩姐妹吃飯。”
“成，正好給她也拿點兒提成。”
路紛紛昨晚沒睡好，聲音懶懶的：“你每周這麽跑，身體吃得消嗎？要不別幹了，入夥吧，來我這兒常駐，我給你發工資。”
林繁姿擺手：“那不成，你還欠債一百三十萬呢，這次雖然掙了四十幾萬，那不還剩下一個大頭沒填上麽。省點兒吧，等你當上大老板再給我開工資。”
林繁姿的媽媽以前在路家公司裏當財務總監，路紛紛辦繡莊是臨時找的林繁姿來幫忙發工資。小作坊不好招人，財務來了幾天就走，人還沒招到，開工當天路紛紛只好自己回來發開工紅包。
路紛紛坐進車裏：“懂了，你怕我倒閉。”
林繁姿害怕地咬住拳頭：“糟糕，被看出來了。”
路紛紛嫌棄道：“還是小田可愛。”
“什麽？你說那個整天盯著你相親給你翻臺賺提成的家夥可愛？”說到這兒，林繁姿突然話鋒一轉：“差點忘了你閃婚對象，快點展開來詳細跟我說說！”
路紛紛下巴一擡：“咯，他司機兼保鏢兼貼身心腹，你說，你繼續說。”
開著車的阿飛：“……”
林繁姿趕緊閉上嘴巴，側身隔著手掌很小聲地說：“一會兒偷偷聊。別說啊，這小跟班長得還挺帥。”
“能不帥，一個月領這個數。”路紛紛比了個數。
林繁姿倒吸一口氣：“你家債主還缺保鏢不？我能當人肉盾！”
“我幫你問問。”
林繁姿抱住路紛紛，往她懷裏蹭：“嗚嗚嗚紛紛，你好香，好大好軟。”
路紛紛往林繁姿嘴裏塞了塊餅幹：“流氓！”
下車後。
路紛紛給明時節發去一條消息請假。
有阿飛跟著，她和誰見面他肯定是知道的，不過他一日三餐都會和她一起，路紛紛還是象征性地請了個假。
明時節沒問她去了哪兒跟誰在一起之類的問題，簡潔地回了個：好。
小田打工的這家餐廳路紛紛都能背誦菜單價目表了，點完菜很快就上桌。
瞎聊了會兒，林繁姿扯回剛才的話題。
路紛紛的事兒林繁姿也是從小田嘴裏聽來的，她剛回國，年末來弘河又是找工作，又是找房子，安頓下來才聽小田說起路紛紛跟個高富帥閃婚了。
“你呀，就是喜歡什麽事兒都自己一個人扛，從來不吭聲，生怕麻煩別人。”林繁姿狠狠吐槽了一頓，接著又紅了眼眶：“姐們兒沒本事，沒錢，沒法幫你。說是去留學鍍金，實際上只是換了個地方受氣。”
她擡起頭，難受地哽咽起來：“你那相親閃婚債主爸爸對你怎麽樣？沒家暴傾向吧，沒逼著你生孩子吧？”
“沒，我兩現在分房睡。”路紛紛支著下巴，“就是，他這人惜字如金，平時看著也挺嚴肅，有點點不太好相處。不過人還蠻溫柔的，脾氣也好，從來不對我發脾氣。”
“脾氣這麽好的嗎？”林繁姿害怕得不行：“我聽說越是脾氣好的人，爆發起來就越變態！是不是還沒暴露本性？要不咱先借點錢，先給還上，我媽那兒我應該能借出二十來萬棺材本，我爸私房錢大概有個七八萬，湊一湊，你看呢？”
路紛紛笑：“沒那麽恐怖。”話是這麽說，她還是挺怕明時節的。
主要是一靠近他，她就會失態。她下意識地就想躲。
林繁姿：“這不對勁啊！這麽大個高富帥，怎麽就從天而降，砸你頭上來了？紛紛，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嗎？”
“懷疑過，不過後來我知道原因了。”路紛紛平靜地說：“我長得像他前女友。我可能，是個替身。”
“……”
林繁姿驚訝過後，又露出了然的表情，嘆了口氣：“怪不得。”
“那他對你這麽好，聽小田說人長得又帥，萬一你哪天喜歡上他怎麽辦？”
這個問題路紛紛也思考過，但感情的事情誰又能控制得了。她懶得去想以後。
林繁姿左右觀望，湊近壓低聲音：“你兩做過沒有？”
路紛紛點頭，因為剛才的話題而感到莫名沮喪，悶聲說：“都結婚了，哪有不做的道理。”
“也是，”林繁姿傷腦筋道：“那你可得做好措施，別弄出人命。分手還好，浪個一陣子就又是條好漢，誰離了誰還活不下去，可孩子不行，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，開不得玩笑。”
路紛紛絲毫不擔心這個，明時節欲望不算強烈。就算她想，他也未必會來睡她。
路紛紛到家的時候，明時節還沒回來。他一向準時準點，路紛紛擔心他的安全，打電話問阿飛。
阿飛說老板剛吃完飯回辦公室加班。
都七點多了，他才吃飯？
路紛紛兩次請假出去，明時節就會打破規律，下班後才去吃飯，然後回去加班到很晚。
阿飛可能是誤會了她的意思，以為她想查崗，為了增加可信度，老老實實拍了一張明時節的工作照發過來。
路紛紛放大照片，男人精致的五官出現在屏幕上。這種偷拍角度還能這麽帥，也就他這種取天地之精華的混血大帥逼能做到。
這算是侵犯個人隱私吧？路紛紛不知道怎麽的就開始心虛，胡亂解釋：【我就是隨便問問他晚飯吃的什麽，沒別的意思，你下次別發了。】
阿飛回覆：【明先生交代過，太太只要問起他的行程，我們就如實回答。】
然後又規規矩矩發過來一條：【明先生晚飯吃的麻辣小火鍋。】
他不是只吃清淡的食物嗎？
路紛紛懷疑阿飛看走了眼，沒再多問。
洗完澡，給明時節留了盞小燈，也沒鎖房門。她抖開被子，壓著他躺過的地方，習慣性地滾到裏面去睡。
第二天是元宵節。
早上，路紛紛收到一筆十萬元的轉賬。
她盯著手機，足足看了三分鐘。
從頭到尾數了五遍“1”後面那一串零。
十萬元整。
沒錯。
誰粗心大意轉賬打錯錢了吧？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她毫無防備之下被他用力一扯，條件反射性地擡起雙手趴到他腿上。
她楞了一秒，側頭，鼻尖擦過男人皮帶的金屬扣，黑色襯衫上的清冽薄荷香鉆進鼻腔，路紛紛下意識看向他勁瘦的窄腰。
她體驗過那裏爆發出的驚人力量，隔著薄薄的布料也能自行腦補出養眼畫面。
路紛紛感覺心快要跳出來，耳朵裏嗡嗡作響。
她慌忙收回目光，掩飾般地咳了一聲。
“對不起。”她道完歉才猛然想起，是他先扯的她。
路紛紛特別想問：你幹嘛扯我！
但她不敢。
起又起不來，推又不敢推。短暫的兩秒時間，路紛紛像是跑了兩輪兒馬拉松，憋得面紅耳赤。
腰間一緊。
她整個人像一條懶得翻身卻又被人強行從A面翻到B面的鹹魚。
路紛紛的趴姿變成了仰躺。
她的腦袋就這麽枕在債主爸爸腿上，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睛望著他。
明時節眼瞼低垂，鋒利冷然的眉眼變得柔和，“你的脾氣去哪裏了。”
他低聲問：“紛紛，你的脾氣呢？”
路紛紛怔住。
她的脾氣，一直被她壓抑著，束縛著，痛苦掙紮著。她不敢把脾氣放出來，因為她的大小姐脾氣，店被砸過，合夥人被連累，沒人敢再幫她。後來她再也不敢意氣用事，慢慢的學會收斂脾氣，學會忍氣吞聲。
她曾經是公主，可如今她只能算個亡國公主。
亡國公主，哪裏敢擁有真性情。
“明先生，你怎麽了？”路紛紛強顏歡笑：“我本來就，很少發脾氣的呀。”
“紛紛。”明時節目光冷淡又認真：“是不是不想欠我人情？”
路紛紛沒吱聲兒。
她做不到他那麽直白，把什麽話都表達出來。欠他的錢和人情越多，她就越自卑。
怕還不上。
他們的成長環境差別太大，他可能無法理解。
別人給她一點點的好，她都覺得受寵若驚。他給得太多了。
路紛紛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內心的感激，說多了顯矯情，不說，又容易被誤以為理所當然地接受陌生人的好。
明時節半抱著她，掌心托起她的腦袋，她的發絲從他指間穿過，如瀑般垂落在他膝蓋上。原本有著無形距離的兩人像被一頭長發絲絲纏繞在一起。
他低頭，對上她的目光，低聲說：“中國有句民間俗語，‘滴水之恩，湧泉相報’。你不想跟我有牽扯，所以盡可能的不欠我太多人情。是這樣麽？紛紛。”
路紛紛無言以對。
本來心裏就是這麽打算的，她也不能狡辯。
“很多年前，有人跟我說過，做人就是要以眼還眼，以牙還牙，退讓只會讓壞人得寸進尺。”明時節深深地註視著她：“可是為什麽，你退縮了。”
這話聽著耳熟。
路紛紛討好地扯了下嘴唇，想笑給他看，唇角被微涼的指腹壓住，往下拉。明時節不許她笑。
她咬了下嘴唇，不再虛情假意討好他，也不敢跟他對視，將目光轉向另一邊。
不知道為什麽，她突然覺得好委屈。
這幾年什麽糟糕的日子她都熬過來了，現在遇到一個看穿她小心思、會阻止她討好他的人出現，就再也控制不住地鼻頭發酸。
路紛紛嗓音微啞，小小聲說：“之前，我因為得罪有錢人，店被砸過五次。”
每一次的經歷，她都記得清清楚楚。所以不敢再輕易去得罪那些權貴。
路紛紛不太想跟明時節說這些，畢竟他只是想找個替身。她把自己在他面前剝得越幹凈，就越讓他明白自己不是他等的那個人。
那時她很有可能就會失去他。
明時節唇線緊抿，淺眸冷然，像是在刻意壓抑什麽情緒。
他頓了幾秒，扶著她的肩，把她從腿上拉起來。
路紛紛正想坐回座位，又被男人扯回去。
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圍繞著她，結實的懷抱帶著強大的安全感。
路紛紛沒想掙脫，反而很想抱抱明時節。
她跪坐在座椅上，手臂勾著他的脖子，腦袋倚在他肩膀上。像一只被困籠中的小鳥，撞得頭破血流，終於尋找到安全港灣，收起翅膀，蜷縮著身子短暫依靠。
明時節身體一僵，反應過來，擡手扣住她的腦袋，將她整個人護在懷抱中。
“紛紛，”頭頂響起明時節低啞的聲音：“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。”
他的聲音很溫柔，卻又帶著重量，一字一字砸進她心裏，在她原本不堪一擊的心房築起一道結實牢固的城墻。
這種安全感，自爸爸去世就再也沒有過。
路紛紛想起小時候在爸爸懷裏撒嬌的時光，忍不住在男人懷裏蹭了一下，小聲問：“你也不會嘛。”
她悶悶的聲音帶著稚氣，不似初見時的防備戒心，沒了距離感。
明時節沒說話。
路紛紛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好像有點兒幼稚，像熱戀中的少女在跟心上人撒嬌。她擡起頭對上明時節的目光。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她想的一樣，兩個人都突然沈默下來。
明時節垂眼看著她，又像是在透過她看向遙遠的某個人。
路紛紛聽見了什麽碎掉的聲音。
她剛才在亂想什麽！？
路紛紛被自己那一刻腦袋裏冒出的粉紅泡泡嚇了一跳。
心碎的聲音嚇爆了粉紅泡泡。
她猛地推開明時節。
明時節也是一楞，反射弧有點長，回答：“我也不可以，誰都不能欺負你。”
路紛紛已經聽不進去這些情話了，反正也不是對她說的。
她敷衍地“嗯”了一聲，坐回位置，把腿放下去，身體往後靠了靠。
剛才拉扯的過程中，她的禮服系帶早就散開了，衣服軟趴趴的，路紛紛不動聲色地拉著領子往上提了提。
察覺到身側男人的目光，路紛紛窘羞得如坐針氈。
“……”
她居然在害羞。
前幾年連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，哪兒還有心思害羞，更別提控制不住的心動。
可是每次一碰到明時節，她的情緒就開始不受控制。
她該不會對他因性生情，喜歡上了吧？
路紛紛被這一結論嚇到。
“你的禮服，”明時節在旁邊提醒，“帶子松了。”
路紛紛“啊”了一聲：“噢。”擡手胡亂地扯了一下。
她這麽一拉，背後的蝴蝶活結一下子被扯散開。
“……”
這套禮服是造型師幫忙才穿上的，路紛紛早忘記那個系繩的縱橫劈叉穿法了，只能努力地背著雙手，用指尖卷起帶子盲打了個結。
打完結，禮服還是松垮垮的隨時有可能露點。路紛紛抱著那塊又貴又薄的遮羞布，耳尖發燙。
她往旁邊偷瞥一眼，明時節正低頭看手機，暫時還沒註意到她。
路紛紛慢慢地，像是被開了慢動作，一點一點把頭發放到前面，遮住那一片乍洩的春光。
卻無法同時兼顧背後。
她肩胛骨往下被禮服邊緣勾勒出纖細的線條，雪白的皮膚泛著淺淺的粉，玲瓏曲線一覽無遺。
路紛紛抓著那一把細細的帶子，還想再掙紮一下。
過了幾秒。
明時節聲音沙啞：“幫你弄？”
哦，他看見了。
看見了！！
路紛紛尷尬得頭皮發麻，故作鎮定地坐著轉過身去：“好啊，謝謝。”
明時節牽著那兩根細細的帶子，手指不經意碰到她背後的肌膚，兩個人都是一楞。
明明還隔著一段距離，路紛紛卻像是能感覺到他滾燙的體溫，她幹脆望向車窗外。
看到蹲在馬路邊，對著草叢面壁的阿飛。外面那麽冷，小夥子身體是真好，就穿件襯衫居然也沒覺得冷。
“阿飛不是去抽煙了嗎？”路紛紛問。
明時節“嗯”了一聲，盯著她的後背，眸光沈了沈，脫下西裝外套披到她身上。
他表情緊繃，一路沈默。
一回到家。
明時節就不見了蹤影，他剛才一下車就腳步匆匆，走得很急。
路紛紛聽見浴室裏“嘩啦啦”的水聲才註意到他去洗澡了。走那麽快居然是趕著洗澡，她又不會跟他搶浴室……
想起在車上的那一幕，路紛紛下意識摸了下嘴角。
是她流口水了嗎？
把他褲子弄臟了。
怪不得他剛才不等她，一個人默默上樓。
淩晨。
路紛紛隱約聽見浴室裏的水聲，她睡得迷迷糊糊，再加上主臥隔音好，聽得也不真切，她沒去細聽，翻個身繼續睡了。
路紛紛給王志霖開的那筆單，拿到了四十五萬的提成。
林繁姿眼睛都直了：“這真是王志霖出的錢？那孫子溜你大半年這回終於肯幹人事兒了！？”
路紛紛遞給她一杯奶茶：“不肯。”咬著吸管轉頭離開工作室：“被逼的。”
“我就知道！那孫子一看就是被你的美貌吸引，壓根就不是想合作，就是吊著你，好找機會對你下手，個垃圾。”林繁姿把單子打出來拿給路紛紛簽字，“快，我還得去餐廳接我表妹。”
路紛紛拿起筆簽完字，“一起吧，等小田下班我請你們兩姐妹吃飯。”
“成，正好給她也拿點兒提成。”
路紛紛昨晚沒睡好，聲音懶懶的：“你每周這麽跑，身體吃得消嗎？要不別幹了，入夥吧，來我這兒常駐，我給你發工資。”
林繁姿擺手：“那不成，你還欠債一百三十萬呢，這次雖然掙了四十幾萬，那不還剩下一個大頭沒填上麽。省點兒吧，等你當上大老板再給我開工資。”
林繁姿的媽媽以前在路家公司裏當財務總監，路紛紛辦繡莊是臨時找的林繁姿來幫忙發工資。小作坊不好招人，財務來了幾天就走，人還沒招到，開工當天路紛紛只好自己回來發開工紅包。
路紛紛坐進車裏：“懂了，你怕我倒閉。”
林繁姿害怕地咬住拳頭：“糟糕，被看出來了。”
路紛紛嫌棄道：“還是小田可愛。”
“什麽？你說那個整天盯著你相親給你翻臺賺提成的家夥可愛？”說到這兒，林繁姿突然話鋒一轉：“差點忘了你閃婚對象，快點展開來詳細跟我說說！”
路紛紛下巴一擡：“咯，他司機兼保鏢兼貼身心腹，你說，你繼續說。”
開著車的阿飛：“……”
林繁姿趕緊閉上嘴巴，側身隔著手掌很小聲地說：“一會兒偷偷聊。別說啊，這小跟班長得還挺帥。”
“能不帥，一個月領這個數。”路紛紛比了個數。
林繁姿倒吸一口氣：“你家債主還缺保鏢不？我能當人肉盾！”
“我幫你問問。”
林繁姿抱住路紛紛，往她懷裏蹭：“嗚嗚嗚紛紛，你好香，好大好軟。”
路紛紛往林繁姿嘴裏塞了塊餅幹：“流氓！”
下車後。
路紛紛給明時節發去一條消息請假。
有阿飛跟著，她和誰見面他肯定是知道的，不過他一日三餐都會和她一起，路紛紛還是象征性地請了個假。
明時節沒問她去了哪兒跟誰在一起之類的問題，簡潔地回了個：好。
小田打工的這家餐廳路紛紛都能背誦菜單價目表了，點完菜很快就上桌。
瞎聊了會兒，林繁姿扯回剛才的話題。
路紛紛的事兒林繁姿也是從小田嘴裏聽來的，她剛回國，年末來弘河又是找工作，又是找房子，安頓下來才聽小田說起路紛紛跟個高富帥閃婚了。
“你呀，就是喜歡什麽事兒都自己一個人扛，從來不吭聲，生怕麻煩別人。”林繁姿狠狠吐槽了一頓，接著又紅了眼眶：“姐們兒沒本事，沒錢，沒法幫你。說是去留學鍍金，實際上只是換了個地方受氣。”
她擡起頭，難受地哽咽起來：“你那相親閃婚債主爸爸對你怎麽樣？沒家暴傾向吧，沒逼著你生孩子吧？”
“沒，我兩現在分房睡。”路紛紛支著下巴，“就是，他這人惜字如金，平時看著也挺嚴肅，有點點不太好相處。不過人還蠻溫柔的，脾氣也好，從來不對我發脾氣。”
“脾氣這麽好的嗎？”林繁姿害怕得不行：“我聽說越是脾氣好的人，爆發起來就越變態！是不是還沒暴露本性？要不咱先借點錢，先給還上，我媽那兒我應該能借出二十來萬棺材本，我爸私房錢大概有個七八萬，湊一湊，你看呢？”
路紛紛笑：“沒那麽恐怖。”話是這麽說，她還是挺怕明時節的。
主要是一靠近他，她就會失態。她下意識地就想躲。
林繁姿：“這不對勁啊！這麽大個高富帥，怎麽就從天而降，砸你頭上來了？紛紛，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嗎？”
“懷疑過，不過後來我知道原因了。”路紛紛平靜地說：“我長得像他前女友。我可能，是個替身。”
“……”
林繁姿驚訝過後，又露出了然的表情，嘆了口氣：“怪不得。”
“那他對你這麽好，聽小田說人長得又帥，萬一你哪天喜歡上他怎麽辦？”
這個問題路紛紛也思考過，但感情的事情誰又能控制得了。她懶得去想以後。
林繁姿左右觀望，湊近壓低聲音：“你兩做過沒有？”
路紛紛點頭，因為剛才的話題而感到莫名沮喪，悶聲說：“都結婚了，哪有不做的道理。”
“也是，”林繁姿傷腦筋道：“那你可得做好措施，別弄出人命。分手還好，浪個一陣子就又是條好漢，誰離了誰還活不下去，可孩子不行，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，開不得玩笑。”
路紛紛絲毫不擔心這個，明時節欲望不算強烈。就算她想，他也未必會來睡她。
路紛紛到家的時候，明時節還沒回來。他一向準時準點，路紛紛擔心他的安全，打電話問阿飛。
阿飛說老板剛吃完飯回辦公室加班。
都七點多了，他才吃飯？
路紛紛兩次請假出去，明時節就會打破規律，下班後才去吃飯，然後回去加班到很晚。
阿飛可能是誤會了她的意思，以為她想查崗，為了增加可信度，老老實實拍了一張明時節的工作照發過來。
路紛紛放大照片，男人精致的五官出現在屏幕上。這種偷拍角度還能這麽帥，也就他這種取天地之精華的混血大帥逼能做到。
這算是侵犯個人隱私吧？路紛紛不知道怎麽的就開始心虛，胡亂解釋：【我就是隨便問問他晚飯吃的什麽，沒別的意思，你下次別發了。】
阿飛回覆：【明先生交代過，太太只要問起他的行程，我們就如實回答。】
然後又規規矩矩發過來一條：【明先生晚飯吃的麻辣小火鍋。】
他不是只吃清淡的食物嗎？
路紛紛懷疑阿飛看走了眼，沒再多問。
洗完澡，給明時節留了盞小燈，也沒鎖房門。她抖開被子，壓著他躺過的地方，習慣性地滾到裏面去睡。
第二天是元宵節。
早上，路紛紛收到一筆十萬元的轉賬。
她盯著手機，足足看了三分鐘。
從頭到尾數了五遍“1”後面那一串零。
十萬元整。
沒錯。
誰粗心大意轉賬打錯錢了吧？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